乡情散文|未远去的乡村锣鼓队
作者 崔洪国
“咚咚锵,咚咚锵,咚咚咚咚,咚咚锵”,在鲁北乡村的老家,听到村里这样有节奏和鼓点的锣鼓声,除了过年过节的喜庆,一准是哪家的孩子娶媳妇了。这传得很远的鼓声,一来是庆祝和欢迎新媳妇过门,娶媳妇在农村那可是天大的喜事,点茶、请客、迎娶都是一些必走的程序,这中间,在门口支上锣鼓架子,来往的小伙子拾起棒槌打几下,拎起锣来敲几下,叮叮咚咚,也是很能招徕人气的。不多点的功夫,那锣鼓架子旁就聚满了看热闹的、帮忙的、随礼的、过路的,看的、敲的、附和的,“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那场景真是人声欢腾,喜气洋洋。
早些年的时候,每个村里,乃至于每个生产队都有锣鼓架子,有的是一个队里春耕、夏忙、秋收,劳动生产大比武、大竞赛,一个队里的一块敞亮地里会支上锣鼓架子,干活的劳力在畦头地垄摆开了,割麦子就在腰上捆了草月子,拾棉花就在身上缠了布兜子,摘瓜果就在手里提了提篮,锣鼓一响,就一路向前,在语笑喧阗中比赛着谁先到地头,谁割得最快,谁摘得最多。那锣鼓是有了点的,一会急,一会缓,很有节奏和韵律感,既催着人奋进,又让人能够有时间直起腰,看看头顶的云朵和日头,忙里偷闲擦把汗,说那锣鼓声,是一种助力,也是一种劳动竞赛的气氛调节吧!所以,有了这不息的锣鼓声,那劳动是快乐的,那奋斗是和谐的,那竞赛是充满了友谊和互动的。
有生产队那会,每个小队都有自己的锣鼓架子,大队有大队的锣鼓架子。小队的锣鼓架子主要是上面参加劳动竞赛的时候用。大队的锣鼓架子主要是村里有大事了,或者组织几个小队开展劳动生产增收月活动了,然后搬出来用。每个小队都有各自锣鼓队员,这些队员敲锣打鼓是兴趣爱好,对锣鼓等的每一项器具也都非常熟悉,上架的时候彼此之间也有个分工,就如同现在崔健的摇滚音乐演唱会一样,那也都有各自的角色定位。
小队田园里和场院里有活动需要锣鼓队上场的时候,那些锣鼓队员的分工倒不是十分明晰,有的这会敲鼓,一会就换着去敲锣了,有的一会又换了角色去打咣嚓了,总之,即便是一个回合,也要敲出不同的鼓点和节奏。那些敲锣打鼓的社员和在地里忙碌的那些人一样,也是记工分的,只是彼此分工不同而已,不过给我的感觉是队里敲锣打鼓的那些社员更风光一些,比起割麦子、摘棉花、摘果子来,看似力气活少了,其实也是挺累的。特别是大夏天割麦子那会,天热得人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透一下凉气,一畦麦子割下来满头大汗,一顿锣鼓敲下来也是大汗淋漓,没有法子,就在肩膀上搭了一块毛巾,一边敲一边擦一把汗,那种敬业让人看着也是很感动的。
大队的锣鼓架子轻易是不用的,只有村里有大的活动才会派上用场。如有上面的到村里来检查工作了,村里要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锣鼓队把锣鼓架子架子村口显眼位置,看着远处客人来,就叮叮当当一股劲敲起来了。再用就是过年那阵子,村里组织了高跷队或戏班子,或者请了外村的高跷队、戏班子,大队和小队的锣鼓都要拾掇出来,随了高跷队和戏班子的场地,咚咚锵锵地敲着助力助兴。高跷队讲究的是动作的夸张和热闹,所以这锣鼓需要不断地敲着、响着,那站在高跷板上的演员就随了鼓点摇头晃脑,有时看似要倒下去了,一个动作又站直溜了,逗得场外的庄乡爷们笑声一片。
戏班子就不同了,戏班子需要的是锣鼓队的前奏,戏是有情节和剧目的,戏一开场,那些锣鼓就需要静息了,人们都会静下来,随了剧目的起承转合或喜或悲的互动着,等到一处戏结束了,也会报以一片“好”声和雷鸣般的掌声。听我的岳父讲,他年轻的时候不仅喜欢跟着戏班子到处看戏,有时也会到戏班子中担任个角色唱上一出一段,前不久在济南我的家里,晚上老人来了兴致,还拉着二胡给我唱了一段京剧《锁麟囊》和《空城计》,随着不同的唱腔还给我普及了不同的乐器在剧目中的不同音调,听后真如醍醐灌顶。听他讲,每次跟了戏班子到别的村里去,那些村里都像迎接远房亲戚一般,隆重热烈,都要让自己村的锣鼓班子敲一阵助助兴,起起场。
大队里的乡村锣鼓队在村里的孩子娶媳妇的时候也会搬出来用的,不过不是每家的孩子娶媳妇都要用大队的锣鼓队。有的小队就是一个刘姓或崔姓,家里有孩子娶媳妇,小队的锣鼓架子正好可以上场,农村家里孩子娶媳妇嫁闺女,家族之间邻里之间伸手帮忙的也多,所以锣鼓一敲,四邻八舍就都来了,家族大的,院子里出出进进都是人,这样的场合,小队的锣鼓架子也就足够了。
也有村里的村民,是门户小的,怕帮工帮忙的少,再少了喜庆,就会找了村里的负责人,约了村里的锣鼓架子,在门口或街道支上,过往的人们也会帮着一起把开心的锣鼓敲起来。其实这样的人家村里更不会冷落的,有大事小情,四邻八舍也会不约而同过去帮着忙活,一村的人也看不出里道外道来,这也是一种邻里之间互帮互助的村风传承吧!我记得小时候村里的人家有这样的喜事了,小队和大队的锣鼓架子都会支起来,有时在村中间的水池水泥板上架上,有时会在村头水湾边的老槐树旁架上,一敲一响,一村的热热闹闹。有时碰到村里有几个年轻娃一起娶媳妇了,锣鼓架子就在各家的门口支了,村里的大锣鼓架子在村里的空场架好了,几家的喜庆经这锣鼓一喧腾,成了一村的喜庆,可热闹了。
后来,都分了田到了户,好多地方的小队解散了,公社成了乡镇,大队成了村。我们的村就是原来的崔刘大队改来的,我记得最深的是我们家前面五叔家后墙上写的“崔刘大队无冬天,地冻三尺照样干”,想起这句口号很容易让人想起队里开展劳动生产竞赛时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那种场面在割麦的时候有,在拾棉花的时候有,在摘瓜果的时候有,在冬天修堤筑坝的时候有,虽然那个时代渐行渐远了,但那锣鼓声一直没有走远,一直就在耳畔回荡着,回响着。
乡村锣鼓队其实也是一种文化的载体和传承。早年的锣鼓喧天除了乐点和节奏,是有激发人能量和情感的叙事在里边的。小时听的是热闹,现在想的那里面的那些门道。每次锣鼓一敲起来,寂寞的村里气氛就活跃起来,在锣鼓旁边的人们就会随了鼓点舞起来蹈起来,所以乡村的锣鼓队是承载和积淀了时代的记忆和很多梦想的。那些梦想既是当下的一种满足,也是对未来的一种期许,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些期许和梦想都一点一点变成了现实,成了美丽的光束照亮着无数奋斗的路。
流水的光景带走岁月的划痕,锣鼓的喜庆追随着时代的脚迹。在时光的流转中,那些乡村的锣鼓队也在经历着美丽的蝶变和转型。先是乡村的学校里有了鼓乐队,每逢有运动会和新生入学,学校的锣鼓队都会敲出,弹出以梦为马,不负韶华的声响和气息来。我记得我最喜欢看的《乡村爱情》中有一个桥段,为了隆重欢迎王大拿到象牙山村投资,王长贵打发刘能到村小学接鼓乐队,结果被皮长山三言两语就拒绝了,这也说明了乡村鼓乐队在乡村还是很受待见的。
如今,不仅学校里都有鼓乐队,每个村也都有了自己的鼓乐队。原来那些鼓乐队的队员都老了,都满头华发了,也敲不出当年锣鼓齐鸣的那种气势了。但是他们见证了乡村锣鼓队的兴衰和传承,见到了如今的乡村锣鼓队每天都在敲着不同的欢乐和喜庆,他们也感到无限的幸福和欣慰。如今的乡村锣鼓队,有的被各村家里孩子娶媳妇,嫁闺女的雇了去,连续几天叮叮咚咚的敲,成了一个能赚钱养家的行业。有的乡村锣鼓队活跃在美丽乡村和乡村振兴的各个角落,活跃在乡村的各个健身活动场地,随了人们的舞和蹈敲着美丽殷实的乡村新生活。
去年的9月,我去参加了农民丰收节在邹平黄山广场的主场活动,当时天下着细雨,但那些写满了丰收和喜庆的锣鼓队不惧风雨,在广场的四周叮叮咚咚欢迎着四面八方的宾朋,其情其景如在眼前,回来后我写了一篇文章《在丰收的节庆里微笑》,礼赞了如今乡亲们的丰收年景。今年的9月初,我又到威海荣成参加了伏季休渔后的开海活动,各处的码头上也是早就支好了锣鼓架子,人们穿上了五颜六色的盛装,在12点的钟声响过后,以喧天的锣鼓和欢庆的舞蹈欢送着那些渔船出港出海,盼望着开海大吉,鱼虾满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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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洪国,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写作学会会员,散文评论委员会委员,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寻找灵魂的牧场》《与海阳最美的邂逅—崔洪国散文精品集》长篇非虚构纪实作品《列车前方到站徐家店》《胶东散文十二家.崔洪国卷》,在报刊、媒体、平台发表散文、书评400余篇。散文《济南的桥》获“第二届齐鲁晚报青未了散文奖”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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