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这首五言绝句，是我此生学到的第一首诗。但她出现在我的小学一年级课本中时，没有标题，所以我曾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谜语。

还记得，课本上有插图。有山有水，有花有鸟，是一幅符合诗境的画作。老师上课时，为了再现“人来鸟不惊”的场景，让我们一边喊“飞去”一边挥手驱赶画中的鸟。鸟当然是赶不跑的，但教室里立即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如今重温，我发现此诗最美妙的地方，是画作的岿然不动和观画人的周旋徘徊。

画是如此逼真，让人虚实莫辨。观画人从远处走到近处，从春天等到夏天。天涯咫尺，阴晴圆缺，却始终听不到泉水叮咚、鸟鸣啾啾。爱而没有着落，让人惆怅失落。

就像一个痴情的男子，远观窈窕淑女，一见倾心，于是围绕着她，跳了一支又一支舞，唱了一首又一首歌，说不尽天荒地老，许不完沧海巫山，但她始终一言不发。

她恬静优雅，仪态万方。但她任由你打量，任由你试探，任由你等待，任由你老去。她笑而不答，既不反对也不肯定，也不惺惺作态，也不敞开怀抱。你爱而不得，搔首踟蹰。

时间会流逝，墨痕会淡去，观画的人老了，但画作依然山清水秀，静默如初。

观画的人一代又一代老去，而王维的这首《画》依然挂在唐诗的殿堂里，藏在历史的记忆里，还是那四个清新自然、明白如话的诗句。

最后我又想起那穿越时空而来的、课堂上孩子们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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