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王诤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1800年前，洛水之滨的神女，让七步成诗的贵公子曹植心神摇曳，一度“忘餐”，直至“怅盘桓而不能去”，写下传世名篇《洛神赋》。

6月12日晚，依着四六骈文的铺排创意，河南卫视继年初推出《唐宫夜宴》后，再出“爆款”——一段不到两分钟的水下中国风舞蹈视频《洛神水赋》（原名《祈》）火爆全网，令网友无不古今交感，纷纷留言怒赞“我是看到神仙了吗？”——不仅在12日晚间便在朋友圈中同今夏万众瞩目的欧洲杯分庭抗礼，更在13日上午登顶微博热搜榜榜首：#河南卫视杀疯了#。

据河南卫视官方微博介绍，此次端午节特别节目“端午奇妙游”，创新采用了网剧 网综的形式，以四位唐小妹的视角，拉出4条平行且交错的故事线，讲述《唐宫夜宴》前传故事。而除了这部让人拍案叫绝的水下舞蹈作品《洛神水赋》外，“端午奇妙游”的其他节目也毫不逊色：再现端午前夕祭祀盛景，融合祭祀、舞蹈、杂技、击鼓、凑乐等元素的《龙舟祭》；为观众呈现了兰陵王波澜壮阔一生的《兰陵王入阵曲》；将傀儡戏与舞蹈融合，场景梦幻的《唐印》；再现中医文化魅力的《医圣传人》；以及梦回大唐盛世，再现“云想衣裳花想容”的人间绝色的《丽人行》……

熟悉的配方，不同的味道，一样是“真香”。复盘河南卫视此番再度“错峰”出击，本来6月14号才是端午节正日子，结果11号当天他们就发布了“人海茫茫，‘粽’会找到你”的节目海报，邀请天下观众12日“看完整节目”：18:30先锁定大象新闻客户端，19:30电视端锁定河南卫视。两个时段都是直播，却将不同年龄的受众“一网打尽”。据在两个平台上观看了整台节目的观众反映，同年初的河南卫视春晚类似，一样不设主持人串场，就凭实打实的节目说话，“《洛神水赋》等六个节目时长大都在两三分钟左右。《丽人行》时长最长，也不过3分51秒，显然在制作时便考虑到了之后拆条，短视频病毒传播。”

《洛神水赋》

一位和笔者相熟的河南卫视编导在13日凌晨发朋友圈，“你兜里的牌快被别人打光了，但每张都没有浪费，炸一波，转圈响。”感喟之外，显然这套既轻骑独进，又是组合拳招呼的矩阵传播策略再次奏功。而以《洛神水赋》作为“奇妙游”的第一站，显然既着眼于水下舞蹈特摄本身的奇观性“戏睛”，更是向作为文化大省的河南，“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历史悠久的河洛文化致敬。

13日午间，《洛神水赋》的女主角，何灏浩接受了澎湃新闻记者的专访。这位有着极强肺活量的舞者微博昵称@人鱼灏浩，作为一名曾经的花样游泳运动员，她代表广州队屡获全国青少年花样游泳锦标赛团体冠军。电话那头，90后的何灏浩正在北京给自己的学员上“美人鱼课”，“一个上午，手机都快被打爆了。我本人就是广播电视新闻专业毕业，澎湃新闻我一直都有关注。”以下以她的口述形式呈现：

《洛神水赋》何灏浩定妆照 图自受访者微信朋友圈

“这些旁人看来无意义的事情，今晚惊艳了无数人”

“美人鱼课”就是教喜欢潜水又喜欢美的姑娘们，在水下如何使用"鱼尾"，以及恰当的呼吸技巧，去模仿、体验美人鱼游泳的感觉。我本人在花样游泳业余体校呆了十年。看过《出水芙蓉》吗？花样游泳基本是在水面上做舞蹈动作。我是五年前学习了潜水，又有花样游泳的基础，所以突发奇想：在水下跳舞应该是件很特别、很酷的事情。

真正有了这个想法后，我才发现西方人在水中自如状态下舞蹈早就有了。2018年，法国潜水员、舞蹈家Julie Gautie在全球最深的的游泳池Y-40 The Deep Joy中，约12层楼深的水下，自导自演了一部难度极高的艺术短片《AMA》，当时就炸全网。那一年，我和几个玩伴也在印度尼西亚的达拉湾海底拍一组舞蹈 武术中国风的视频，在国内潜水圈也火了一把，但没有出圈，说实话潜水运动在国内都谈不到普及，水下舞蹈就更小众了，可能也就几个人在玩，真的屈指可数。

其实我练习水下舞蹈已经五年多了，拍过上百条水下舞蹈的视频。在水下的稳定性，动作衔接的流畅性，眼睛在水中睁开的适应性，还有憋气的时长……这些都是身边人眼中很无意义的事情，直到昨晚在微博转发《洛神水赋》，忽然有那么多人在微博下留言鼓励我。有一条特别让我感动，“这些旁人看来无意义的事情，今晚惊艳了无数人。”

“美人鱼”何灏浩 受访者提供

练习水下舞蹈首先是要克服水流的阻力。在陆地上，谁都能轻轻松松站在原地转上几个圈，但在水下转个90度就非常难。更何况既然是舞蹈，手眼身法步一个都不能少，在《洛神水赋》中我的装扮其实参照了菩萨的造型，两只手要保持“清莲花手”的造型，一上一下很有古典韵味。在水下尝试不同的动作和不同动作间的衔接，要领在于减少不必要的碎动作，另外就是要看起来稳在池底。这并不是脚在池底全程不离地，人类都有飞翔的梦想，水下舞蹈的一大特点就是可以借助水的浮力，让演员悬停在水中，去展现类似“飞天”优美的舞姿。但当你想完成一连串的舞蹈动作，水的阻力又会成为必须克服的障碍。这除了需要相当的肢体力量，更要懂得在水中借力使力。

舞蹈总是要美的，所以在水下舞蹈过程中必须做好表情管理，这首先是要做到能在水下睁开眼睛，即便是很多职业花样游泳运动员一旦在水下睁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不停眨眼。《洛神水赋》中我演的是一个女神，脸上更要表现出一种从容和娴静。这没有捷径可以走，只能熟能生巧。

水下舞蹈有些动作需要配重，但我不大喜欢（配重），那样会使得舞蹈动作缺乏灵动感。但这次没办法，因为要做出“飞天”的动作，可人在水下无论如何是做不到平移的。工作人员在我身上绑上鱼线，牵引做出平移的姿态，鱼线勒得特别紧，伤痕好长时间也没消干净。而且这一次一些起跳和落地的动作必须上配重，反复几次后膝盖上也磕出了淤青。花样游泳的运动员为了防止呛水，一般都会在表演时佩戴鼻夹，我一般在水下舞蹈时不会戴。肺活量其实就是这么多年练习“生憋”出来的，从来没有专门测过。在水下只要不做“倒立”的动作就都还好，实在不行，呛了就呛了呗，大不了浮出水面缓口气（笑）。

何灏浩作品《光》 受访者提供

《洛神水赋》的编导郭吉勇@斜杆玩家吉叔，之前就拍过一部水下舞蹈作品《卷珠帘》。这次拍摄是上个月开始筹备，拍摄地点选在上海水下拍摄基地“图工摄影”，那个水池深度是4.5米，长宽在5米左右。从6月3日起连拍了三天，我合计在水下呆了26小时。每次下水大概有50秒的时间，完成一个舞蹈段落，这些动作都是大家根据《洛神赋》等文献里面的讲述，一起商量出来的，比如在水下做出蹬地的动作，在水下挥手做出展翅（的样子）。

在水下时间太长了，（以致于）眼结膜充血。我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一直都特别喜欢的传统文化，能以一技之长还原千年前的中华精粹是我的荣幸。特别感谢有这次机会让水下舞蹈呈现在河南卫视上。

责任编辑：陈诗怀

校对：徐亦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