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市对不合格的居住出租房实行停水停电处理。

浙江新闻客户端记者 余勤

这是一场特殊的战役，看不见硝烟，但听得见掌声。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役，4个月集中整治46万多家出租房和合用场所火险隐患。

这是一场空前的战役，创下温州消防史上多个之“最”——

行动规格最高，市、县两级“一把手”主抓，6位市委常委、两位副市长带头督导；

参与范围最广，公安、消防、住建、城管、安监等12个部门组成实体化运作办公室投身其中，上百万群众积极支持参与；

问责力度最大，制定“十个一律”明确“事前、事中、事后”问责情形，20名镇街干部、辖区民警、网格员被追责，其中3名镇街干部被撤职、1名安监所所长被免职。

“为人民而战，保百姓平安。”温州消防支队支队长吴兴荣说，火灾防控任重而道远，为全社会创造良好的消防安全环境，责任重于泰山。10月底，这场被温州市民称赞为“平安工程”的消防安全攻坚整治顺利结束。与整治前4个月平均数相比，温州全市火灾起数、死亡人数、直接财产损失分别下降25.6％、50％和39.3％。

温州市鹿城区五马街道环卫工人消防队组织演练。

清剿火患——

从被动等到主动查

这场战役的发起，源于一份火灾数据分析报告。

近3年来，温州每年平均发生火灾5000多起，近70%火灾发生在消防隐患严重的出租房和合用场所，火灾死亡人数占总数的78.3%。

“由于地少人多，温州居民普遍建造‘通天房’。”吴兴荣告诉记者，这种“通天房”一层层往上攀，房子中间只设一个一通到顶的楼梯，一旦发生火灾，烟气顺着楼道向上蔓延形成“烟囱效应”，本应用于逃生的消防通道楼梯，在这种“通天房”却成了“绝命通道”。龙湾区沙城镇曾发生一起致4人死亡的重大火灾。遇难者的遗体是在3层至5层的楼梯口被发现，他们都是被烟熏死的。救援人员看到，起火点在2楼，可3楼以上的屋子完好无损，连窗帘布都是好的。

一场场无情的火灾，一条条被火魔吞没的生命，深深刺痛着广大群众和当地干部的心。严峻的火灾防控形势，令所有人眉头紧锁。

打主动仗，下先手棋。温州市委决定，从6月20日起，在全市开展消防安全攻坚专项行动，铲除居住出租房和合用场所消防安全隐患。

“坚持战时标准”“按照一日一督查、一周一通报、半月一排名、一月一研判”的模式强力推进……在攻坚整治战役部署会上，市委、市政府将整治行动纳入半年度督导“十大重点”，从市委书记到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带队明察暗访，“随机调研、不打招呼、直插一线”，果断排除一切障碍，坚决打赢这场硬仗。

之所以是“硬仗”，一方面是火灾隐患点多面广，隐藏在社会各个角落，发现难、排查难；另一方面，不少火灾隐患已经存在多年，没人管，管不了。

6月下旬的一天，温州市委副书记钱三雄带队对平阳县万全镇郑东新村进行暗访。黄店路两侧，一家家礼品包装小加工作坊，清一色楼下生产、楼上住宿的合用场所。几家店面的一楼，灶具和住宿设施一应俱全，还有一家在不足20平方米的厂房中搭出一层阁楼，成了员工住所。

暗访后举行的现场办公会上，检查组明确，强化属地监管责任，“为了安全，什么门都必须进、必须闯”，镇街必须依法担当起应尽的责任，且在5天内上报整改情况。两家隐患严重的合用场所当即被查封，万全镇落实整改技术人员对其进行安全改造。之后，全镇召开动员部署会议，要求各社区、村居对发现的隐患，整改必须依法和到位，该关停的必须关停，该取缔的一律取缔，尤其是合用场所坚决做到“留厂不留人、留人不留厂、物理分隔到位。”

短短两个月，这样的暗访多达118次，仅市委分管政法的领导就带队暗访7次。随着一个个火患“硬钉子”的成功拔除，发起这场战役的决心和推行的力度被越来越多人所认知，清剿出租房和合用场所火险隐患的凌厉攻势在全市打响。

部门联动——

从一家管到大家管

在温州市鹿城区双屿街道下岭新村的一间出租房里，来自安徽的30岁务工人员方静向记者说起近几个月来发生的变化：过去，出租房墙顶上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电线，如今全部包进PVC阻燃套管；屋内添置了灭火器、面具、手电筒、应急口哨“逃生四件套”；楼道里新装了应急灯、手动报警器和漏电保护器；3楼以上楼层还配置了逃生绳……

记者用烟头随机“考验”了2楼的一个烟感器，“呜——呜——”的警报声迅速响起，手持灭火器的保安一分钟内就赶到警报位置。“以前如果一家起火，肯定火烧连营。现在心里踏实多了，哪怕涨房租也不走了。”方静说。

抓住火灾隐患的根源对症下药，是温州消防安全攻坚行动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以双屿街道为例，租客多数是外来人员，携家带口做小生意，内部循环自成“小社会”。随着租客越来越多，隐患的“雪球”越滚越大。

消防“破题”就从防火改造开始。区消防部门成立技术服务指导组，根据出租房的硬件条件、安全程度和火灾隐患大小分类整治。消防队员挨家挨户上门指导房东在楼层公共部位配备灭火器材、规范电动车停放充电管理；组织消防志愿者定期巡视疏散通道，发现堆物及时清理，对私拉乱接电气线路的，督促拆除。每个周末，消防课堂开进社区，组织消防演练，为房东和租客上一堂别开生面的安全常识课。目前，双屿街道700余间存有火险隐患的出租房整治到位，拆除隐患违法建筑300多平方米。

与双屿街道不同，龙湾区状元街道山西岙村群租房的整治则是一场铁腕行动。6月29日，检查组暗访发现，位于山西路72号一间500平方米的房子，被房东分割成40个“鸽子笼”，租住了100多人。周边居民反映，群租房里乱拉的电线交织在一起，随时可能发生漏电或短路。而且因为住的人多，排气管道持续不断地向外排放废气，隔壁邻居的门窗都不敢开。

此前，执法人员曾多次上门要求限期整改并向房东发放书面限改通知书，但房东置之不理。当天，执法人员对房东执行行政拘留处罚。当晚，龙湾区政府组织公安、安监、消防、城管与执法等8个部门和街道、社区共同参与，连夜对存在重大消防安全隐患的山西岙村群租房内100余名租客全部清退，现场对出租房入口予以封条施封。一些持观望态度的出租房房东看见政府动了真格，开始积极整改。

专项行动期间，温州消防部门累计排查居住出租房41.54万家、整治36.53万家，排查合用场所11.29万家、整治9.56万家，因消防安全问题共查封5175处，拆除木楼梯4984张，安装漏电保护器26万个，拘留598人。

“社会化的消防事业，需要社会化的应对方式。火灾隐患排查整治，非某一个部门、某一个群体所能完成。”谈到整治火灾隐患的体会，吴兴荣感触颇深：政府主导引领，各行业部门共同参与，才能变“独角戏”为“大合唱”，“一家管”为“大家管”。

督查问责——

从走过场到真落实

曾经隐患重重的出租房和合用场所成功“变脸”，一个重要因素在于温州消防安全整改实打实、不放空炮，而“异地调警、交叉互查”是监督最有力的“杀手锏”。

“我们已经把私自搭建的简易房屋拆除了，出租房里的木制楼板全部拆掉，用防火性能更好的水泥重新灌浇。”前不久，瑞安市塘下镇陈宅村的一些出租房房东向检查人员报告最新的整改进展。

8月7日，温州市组成12个督导组，对各地上报已整改合格的9074家居住出租房、5711家合用场所进行了交叉互查，结果瑞安市的核查合格率为28.5%，排名全市垫底。

考核排名公布后，瑞安的领导班子坐不住了。一系列大动作随之展开：连夜召开市委常委会议，专题研究火灾隐患整治工作；与辖区15个镇街签订整改《责任书》、立下整改军令状；由市纪委、市新居民服务管理局、公安消防局逐一对考核排名末3位的镇（街道），20余名工作不力的驻村干部、协管员实施约谈，约谈过程由市纪委记录……这些动作倒逼基层干部义无反顾、全力以赴地清剿隐患。两个月后，瑞安出租房、合用场所整治合格率上升至86.4%，排名从末位跃升为中上游。整治效果更是立竿见影，10月发生火灾数比整治前的6月下降31%。

清剿火患动真格，不光要拔“硬钉子”，更要问责不作为。7月上旬，温州市政府向社会公布早前发生的苍南县钱库镇、瑞安市塘下镇两起较大火灾事故处理结果，自揭消防安全监管不到位，消防安全检查走过场，火灾隐患查处不力，导致存在的严重火灾隐患未能得到有效督促整改等“伤疤”，对钱库镇城南社区副主任陈伟新等3人给予撤职处分，另有17人被处记大过、党内严重警告、解除劳动合同等处分。

随着整治行动接近尾声，人们有惊喜，更有期待：火灾形势会不会出现反弹？清剿火患能不能有效地坚持下去？如何走出“整治—反弹—再整治—再反弹”的运动式执法怪圈？

对此，温州消防官兵回答：“这场战役给我们留下的一大财富，就是让广大群众参与到消防工作中来，这为改善社会消防安全环境注入了新的活力。”

在各个社区，记者看到，通过微博、微信、QQ群以及传统的警务宣传栏、宣传横幅等多种形式，全面宣传消防常识。越来越多的消防志愿者深入到社区街道，穿梭于企业厂区，排摸举报火灾隐患。

警力有限，民力无穷。一场彻底铲除消防安全隐患的“人民战争”正在温州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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