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小子是第三只猫
痛苦那样无形醒得太早,清醒那一瞬间很不甘,脑袋依旧嗡嗡响,它还在发出恼人的声音,今天也没有惊喜的改观,想即刻想逃回睡眠里去,等待明天可能出现的好转。
闭着眼睛,念头四起,眨眼功夫便是十面埋伏了,不时一匹扑上来到也能应付,可怕地是一群“饿狼”盯上,汗水随着不安冒出来。拉扯从睁眼后就开始了,其实知道哪怕侥幸逃回梦里,也不过是换了场景的厮杀。红色的棺材、红色的葬礼、怀孕的女人、恶魔的婴儿....
种种噩梦下只能服从被驱逐的结果,梦里更像是炼狱,睡觉不再是安乐窝。好想求救,想让那温暖的医生给我换种更有疗效的药,可我没有,万一下一种治疗方案也无效呢。
我多希望所受之苦可视呀,是缺胳膊少腿、恶疾、癌症晚期还是旁的什么都行,可我一切完整,没有一点破损的痕迹,怕有人说我矫情,所以更加自责了。
我看起来好好的,可内在却一而再被吞噬,极低的自尊感,去找工作简直就像乞讨,觉得自己配不上、会胜任不了乞来之机会。虽然道理上明白这是互选的过程,我是可以选择是走是留,可在内心里分明觉得自己高攀不起。这类精神折磨让我对要面对的每一天都厌恶至极,恨不能拉开窗户结束这一切挣扎。
依赖是囚禁自己的隐我面无表情听着脑海里杂乱无章的声音,好像意识到:不能死,就得活下去。生命的底线在——哪怕破碎,也得破碎地活下去。有了这道界限隔开生与死,我意识到逃避不了,这是退无可退的、必须要面对的功课——坦诚地面对自己,学会无条件地接受自己的当下的状态。
然后,我开始实践学来的各种方法。盘起腿静坐,安静地感受自己的存在。体验我所谓的难受到底是什么?缠住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困我在精神的深渊?
我听见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滋滋声,太阳穴附近还有些微针扎的感觉,脖颈有些麻麻疼痛的酸胀,除此而外,身体一切都算好,痛苦并不像想象得那么明显。肉体的疼尚且可忍,那困住我的一定是精神之苦。
散乱、悬浮都是对撕裂感不贴切得描述,可除此而外我无从言起,仅仅说一句“难受”别人是无从体会,所以有人问起,只能说一句“没事”来应付。可倘若“病者”都无从准确地描述病症,“医者”就更无从下手了,那当初盲目期待的痊愈,岂不是海市蜃楼般的幻想?
一切不切实际地空想,多么容易让我变成药瘾、“医瘾”的中毒者呀,种下不真实的种子,却在期待花开的我,原来如此可笑、我将救赎的责任全然地托付给他人,这是多么无知的等待呀!
“朝死暮生”人心的变化比光速还要快,当我化身为一个局外人来看待自己的时候,这种变化便显得尤其明显。心是最不好说服的东西,它是随着感受变化的墙头草,时东时西。
心在被一套乐观说辞套牢前,它就在痛苦感受里疯狂地游走,因情绪而加重情绪。上午觉得人终究要灭亡而兴趣缺缺,下午就又燃起一点对生命渴望。
时而感觉难过至极,想着人都背负着终极的审判,谁都会离开这个世界,活得长或短,又有何意义。时而又讲这一切抛之脑后,知道种种情绪感受都是虚无的影子,何必照着影子画实体。
死性不改与超脱豁达,在我体内并存。因焦虑时光而生的恐惧,或因看轻生死而来的达官,共存于我一天当中不同时间段,都是真实的生命状态。我时而受着灵魂挤压过针眼的苦,时而悟透一切虚妄无意义的甜。只是入世和出世的技能我都没有掌握,我还是一个没有元神的游魂。
需要观照身心和自己相处,不再求救于外的时候,给散乱的心以空间,我只是观察它,发现了当中的规律:一切都在变化,念头来来去去,情绪时浓是淡,唯有变化本身可以当真而已。“痛苦拉长了时间”玛特·梅格在《活下去的理由》里这样说。
我感觉时间之所以变得漫长,那是因为我时刻想着逃避面对痛苦,痛苦已经让我们对时间的觉知变得强烈了。想象着完全地与自己相处,不借助任何媒介来消磨时间,便能深切地感觉到的焦灼的火在体内燃烧,而这是不会死的焚烧,你急切地想要灌自己一桶冰凉的水,来娱悦自己以杀死时间这个恶魔。
我可以无尽地刷剧和视频,你以为娱乐自己会消减痛苦,但是荒芜的生命却变得更加荒芜了,只要你还惦记着时间的概念,时间就是不死的,无数个荒凉冷清的明天就在远方等着,这是没有尽头的苦行,是永永远远也逃不开的。
所以,我这件事情是唯有自己能够处理,交由谁都完成不了重生。一面观察自己,一面要自己去面对自己,这无法叫人代劳的眼睛,必须怔怔地看着,每一个细胞都要去感受存在,尤其是当生命陷落时.你以为的触底反弹不会轻易到来,听之任之只会身处深渊,却还不住地往沼泽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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